我還記得第一次鞋底踩到雪的感覺。找不到更詩情畫意的形容詞,總之像是踩在一大片的太白粉上,發出類似擠壓摩擦太白粉那種乾燥的聲音,在書上讀過雪是分有潮濕的雪以及乾爽的雪,我想,那應該算是乾爽的雪。溫度在攝氏零下一度至三度間徘徊,好冷。雖然是第一次看到雪,但踩一踩便算了,沒想脫下手套去觸摸,反正還沒脫手套都覺得指頭發僵,即使真的去摸摸雪,除了冰冷,大概也說不什麼感想吧!
風捲著雪花往身上輕輕撲來,我慌忙地想拍掉沾在衣服、褲子上的雪,深怕雪弄濕了衣褲,身體會更冷。然而這種動作只是白費力氣,拍掉身上的雪,當然還會有其他的雪飄過來,連眼睫毛、瀏海都沾了不少雪花,視野上方晶亮晶亮的。眼見北國居民毫不在意雪花紛飛,也沒撐傘,只管將雙手插進大衣口袋,悶頭走路。既然這種雪勢沒撐傘的必要,也沒人忙著拍掉雪花,再繼續這種動作倒顯得大驚小怪,索性不管了。
雖然才傍晚近五點,但天色已經暗透,我們剛飽覽壯觀華麗的都市夜景,從山丘回到市區覓食。由於再過幾天就是聖誕節了,街上瀰漫濃厚的節日氣氛。行人如織,百貨公司旁的長排路樹上披掛燦黃的燈泡串,大門前也擺了一株裝飾得很細緻、繽紛的聖誕樹,再搭配眼前這一片雪景,儘管平時對節日無感,也不由得浮起莫名的期待。
我們一路迎雪前進,來到港灣邊的餐館。這餐館嚴格來說是海鮮啤酒屋,空間挺大,天花板挑高,臨海港的一面都是玻璃窗,用餐區擺設許多長的、短的粗木頭桌。然而餐廳內與外頭熱鬧的節慶氣息很不搭調,冷清得令人吃驚。現場只有我們跟另一組三人成行的食客,服務人員則只有一位在櫃臺微彎著腰敲計算機,看似店長的男子,以及一位面無表情收拾餐具的女孩。又餓又冷的軀體,已顧不得這怪異氣氛,我們逕行落座,連祈禱別踩到地雷的力氣也無。
「點啤酒吧?!」他說。
我知道他不太喝酒,這樣說當然是要哄我開心。我翻了翻酒單,仔細讀過上面的簡介後,點了一杯在地釀製的啤酒。他開始專心在筆記本記錄這一天旅行的花費,這是我們旅行必做的功夫,而我則望著窗外黑黑的海港發呆。餐點沒多久就送來了,烤魚搭白蘿蔔泥、章魚填飯、小菜、鮭魚味噌湯、啤酒,每樣都好吃得不得了。一口魚一口啤酒,一口小菜一口啤酒,不一會兒變忘了外頭的雪、外頭的聖誕節,以及暫時用玻璃罩罩住,擱置在遠方島嶼的煩惱。
雪還沒停,甚至比吃飯前下得更多一些。港灣旁有一排以聖誕節為主題裝飾的舊倉庫,不遠的前方還有一棵約五、六層樓高聖誕樹,閃爍著紫色、藍色、紅色、黃色、綠色的燈光,頂端銀白色的星星也閃閃發亮。聖誕樹下滿滿是來享受節日氣氛的遊人。我無心拍照,只管把手放進貼了暖暖包的外套口袋,身體瑟縮著。
「去看看!」他說。
「都是人。」我答。
「等會兒有驚喜喔!」他又說。
我用稍微變暖的雙手搓搓臉,跟在他後頭走。
擠到聖誕樹下後,突然迸出歡天喜地的音樂,接著在場的人都往左邊看,不知何時左方已經出現一隊完全聖誕裝扮的遊行隊伍,有聖誕老人、麋鹿、小精靈等等,將現場的氣氛推湧到最高潮。略嫌瘦小的聖誕老人跳到聖誕樹下的舞台,擔任主持人的工作,然後幾支樂團陸續上台表演,場面很HIGH、很熱,幾乎忘了身在零下三度的港灣。
不知唱了幾支樂團,聖誕老人在台上嚷嚷幾句聽不懂的話語,隨即煙火竄升上天,爆出一朵朵璀璨的花火。因為煙火的爆破聲好近,我嚇了一跳還大叫出來,他輕輕搓我的背。「別怕,我在這兒。」他說。
我仰臉看他,突然覺得眼眶濕暖,他微微一笑拉住我的手。雪花像初夏的木棉花絮般隨風亂舞,眼前的他晶亮晶亮的。
2 則留言:
前幾天就看見這篇文章。相遇在愛裡的這件事情真的很重要,愛容易讓人感到驚喜,簡單卻也能幸福。
呵,看得我眼眶也跟著濕暖~
(羞)
兩人都有愛,就是幸福啊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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